“接一个远距离订单，按照现在的算法，可能还不如跑两单近的！”27岁骑手饶顶峰最关心跑单价和收益。女骑手苏金姬接过话筒：“我是女骑手，却常接到又重又大的订单，性价比不高。”
昨天（10日），2025年度“饿了么”平台算法和劳动规则协商恳谈会在上海召开。骑手和平台公司围坐一起：这一排衣着橙色，是一线骑手代表，他们穿上了新定制的秋冬季骑手服；对面一排，则是身穿白色工服的“饿了么”平台员工。
这些来自全国9个省的骑手，代表平台400万劳动者发声。他们的诉求既关乎个人，也牵动整体权益。
与去年相比，仅“饿了么”这一个平台，骑手数量就新增了100万人。这一快速增长反映出平台经济的吸纳能力，也对管理与服务提出更高要求——骑手数量增加所带来的配送竞争、区域调度、单价分配及权益保障等问题，个个都重要，这也使得算法优化与劳动规则协商等相关议题显得更为现实与紧迫。
今年4月，经多轮协商，在全国总工会、上海市总工会指导下，在平台企业和骑手配合下，上海率先形成一份平台算法与劳动规则协议的方案——《2025年度“饿了么”网约配送算法与劳动规则协议》，明确了多项与骑手权益相关的条例。
截至9月5日，平台企业共收到近1万条意见建议，归类为217类问题。其中72类已解决，136类已回应并承诺优化。劳动报酬、休息休假、劳动保护等集中议题成为此次协商恳谈会的重点。
恳谈会现场，经讨论达成共识后，该协议于现场正式签订，将覆盖全平台超过400万专送与众包骑手。
人情算法
算法，对小哥而言，意味着什么？
“像隐形的调度员。”42岁的骑手李雪贞形容。他跑了四年多外卖，在这一行不算太久。他每日打交道的，是一套算法系统：订单靠算法分配，基于骑手实时位置、路线和顺路程度“智能”派单；路径靠算法规划，生成“理论最优”送餐路线；定价、激励、监控和考核，追踪骑手的轨迹、送达时间和用户评价，也统统交由算法决定。从接单到送达，算法牵引着李雪贞的节奏。
然而算法的核心是效率——它不断压缩时间、优化路径，将人的劳动简化为一行行可计算的指标。现实的复杂性、骑手的疲惫与尊严，被系统性地折叠进数据点中。
“饿了么”创始人，技术出身，正尝试让算法更有人情。
比如，今年暑期，通过动态调度，系统能在商户即将出餐时才派单，使骑手到店等餐时长从4分钟缩短至2分钟，同时提高顺路单匹配率，提升送单效率。
又如，面对恶劣天气，平台推出了价格补偿机制。城市骑士权益保障负责人、“饿了么”蜂鸟即配副总裁胡珺介绍，骑手可在接单时看到天气标签和加价提示，“大雨加价高于中雨”，相关订单收入也高于日常。她也不回避现实难题：“如何将天气造成的配送难度精准反映在定价上，对我们来说仍是一个挑战。实现百分之百准确的天气信号识别并不容易，尤其是细化到具体区域。”但平台正积极接入中央气象台数据，尝试更精细化的天气响应机制。
针对“订单性价比”问题，平台也作出了实质性调整：6公里以上订单配送费提高10%—20%，5公斤以上重物单运费提升6%，并持续优化计价模型，力求使骑手的付出与回报更相匹配。
现场有专家说：算法仍在学习“看见”人，而人，也在学习与算法共处。
透明机制
为什么派这个单？为什么得这些钱？王宛艺
这场协商更深层的意义，在于它第一次撬开了算法系统的“黑箱”，将以往不够透明的派单逻辑与计价规则，呈现在骑手面前。
一向内向的李雪贞，在经历多轮协商后，如今已能在公开场合从容发声。“更敢说了，而且知道自己的声音真的能推动改变。”这种转变，不仅是个人的成长，更是机制赋予劳动者的话语权。
骑手群体内部也存在多元诉求。41岁的杨章全希望获得更多休息时间，而35岁的陈亚军则坦言：“我还年轻，就想多挣钱，一家老小都靠我。”面对差异，平台目前采取柔性管理：连续接单4小时提醒休息，11小时强制下线，但也理解部分骑手持续工作的意愿。同时，为提升安全与体验，平台推出智能头盔支持语音交互，减少骑行操作手机的风险；逐步取消超时扣款，引入AI语音提醒，推动管理机制从处罚向激励转型。
“我从来没想过，在‘饿了么’送外卖还能上大学——现在的我，也是一名大学生了。”女骑手刘新云的话引来满场掌声。她正是“求学圆梦计划”的受益者之一。
记者了解到，在福利保障条款方面，平台为骑士进一步加强职业伤害保障，淘宝闪购联合“饿了么”推出“橙意计划”，提供帮困专项资金、子女助学计划、残障网约配送员专项保障等多种福利保障外，平台将于2025年底前启动城市骑士社保全国覆盖——这是行业首次迎来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补贴全国覆盖。
“我们要推动骑手职业向有技能认证、有成长发展、有社会保障、有职业尊严的现代服务业岗位迈进。”“饿了么”党委书记、工会主席肖水贤表示。
“上海市总工会现在正配合上海市人大探索地方立法。”上海市总工会党组成员、副主席赵德关说：该协议规则的方案于今年4月诞生于上海，目前已有多个省市加入，今天的协商层次更高、范围更广。在他看来，此次最重要的成果之一是形成共识：将协商恳谈机制长效化，使其成为持续应对新问题的制度性通道，从而也可以视作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在上海的一次生动实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