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持续两年的诉讼纠纷，最终以《恋与制作人》胜诉落下帷幕。

　　2023年，咪咕视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咪咕”）使用《恋与制作人》二创视频宣传推广电视剧，引发游戏玩家不满，进而被叠纸游戏告上法庭。

　　近日，上海市知识产权法院终审裁定叠纸游戏胜诉，明确《恋与制作人》中的角色名称、角色人格设定、标志性配音、视觉形象等游戏显著性元素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保护。咪咕在网络上向《恋与制作人》官方及全体玩家致歉。

　　北京韬安律师事务所律师司斌斌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该案首次将角色人格设定和标志性配音作为游戏显著性元素，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予以保护，进一步拓宽了游戏中可被法律保护的元素范围。”

　　历时两年终落幕

　　12月21日，微博账号“咪咕电影”发表一则声明称，其于2023年5月23日在微博平台发布标题为“用《恋与制作人》打开电视剧《温暖的，甜蜜的》”的内容及附带二创视频。经法院审理认定，该行为已构成对《恋与制作人》官方的不正当竞争。

　　声明称：“游戏《恋与制作人》与电视剧《温暖的，甜蜜的》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合作关系，前述二创视频的制作与发布未获得《恋与制作人》的官方许可，且《恋与制作人》的游戏角色与《温暖的，甜蜜的》的电视剧人物无任何对应扮演关联。”

　　据悉，彼时咪咕发布的《温暖的，甜蜜的》宣传视频，使用了《恋与制作人》原创的游戏角色名称和素材，且未获得《恋与制作人》的官方许可。从玩家社群留存的信息来看，这条视频不仅使用了《恋与制作人》的角色名称，还利用《恋与制作人》的宣传PV、音乐、特效等原创素材进行混剪，并使用了游戏里角色的原版配音。

　　咪咕方面表示，因前述行为可能给公众造成的认知误解，向《恋与制作人》官方及全体玩家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后续，我司将全面完善内容发布审核机制，严格遵守知识产权相关法律法规，坚守合规经营底线，切实维护行业知识产权秩序，为优质作品的健康传播贡献应有力量”。

　　《恋与制作人》微博转发这则声明称：“历时两年终胜诉！我们将持续以法律为盾，坚决捍卫《恋与制作人》每位角色的知识产权与原创价值，守护最美好的恋语市！”

　　《恋与制作人》系叠纸游戏于2017年推出的女性向二次元游戏，“恋语市”是游戏世界观中的虚拟城市。游戏中设置了性格各异的数名男性角色，与玩家扮演的女主产生恋爱。制作组邀请了知名配音演员为这些男性角色赋予生命力，如边江、夏磊、阿杰、赵路等。

　　叠纸游戏方面透露，《恋与制作人》诉咪咕案于2023年立案，经历了立案、一审胜诉、咪咕上诉、二审的流程。近日，上海市知识产权法院下发终审判决书，再次判决叠纸游戏方面胜诉。

　　“此次胜诉，不仅是一场法律层面的胜利，更是游戏官方用实际行动进行的一种表态：《恋与制作人》将始终坚持保护原创游戏角色，对‘搭便车’与混淆行为持零容忍态度，守护创作初心与玩家情感联结。”叠纸游戏方面表示。

　　记者就此事联系咪咕方面进一步采访，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拓宽可被保护元素范围

　　游戏行业已发生多起涉及“蹭宣发”行为的不正当竞争纠纷诉讼。比如，灵犀互娱《三国志·战略版》诉哔哩哔哩《三国：谋定天下》，将视角投向社区广告；叠纸游戏“暖暖”系列换装游戏诉祖龙娱乐《以闪亮之名》，则聚焦商标的使用。

　　据叠纸游戏方面透露，上述与咪咕的纠纷案为“游戏角色名称和游戏元素组合”的司法保护路径打下坚实基础。

　　“将‘游戏角色名称和游戏元素组合’的内容，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作为依据进行保护，是游戏行业较常见的司法保护路径。”司斌斌以2023年3月判决的《恋与制作人》起诉“叨叨记账”使用游戏元素不正当竞争案为例，对记者介绍道，“法院认定，叠纸公司对其游戏中的角色名称、角色形象、角色设定、场景画面等元素可享有正当权益；抄袭、搬运游戏中的角色形象等元素并从中获利的行为不当，攫取了他人利益，构成不正当竞争。”

　　对于《恋与制作人》起诉咪咕案，叠纸游戏方面还表示：“判决首次在司法层面明确，如《恋与制作人》中精心构建的角色名称、角色人格设定、标志性配音、视觉形象等游戏显著性元素，综合构成了游戏产品的核心竞争力与商业价值源泉，应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保护。这为游戏、动漫等依赖角色经济的内容产业提供了维权思路。”

　　司斌斌分析认为：“该案首次将角色人格设定和标志性配音作为游戏显著性元素，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予以保护，进一步拓宽了游戏中可被法律保护的元素范围。”

　　“此次判决为日益泛娱乐化的营销推广领域划出了一道醒目的‘红线’。它警示市场参与者，任何试图‘搭便车’、寄生性使用他人知名作品核心元素以获取流量的行为，即便手法隐蔽，也会触及法律禁止的不正当竞争范畴。”叠纸游戏方面表示。

　　“这起案件对于游戏乃至文娱行业维权的主要贡献在于：对于游戏或者视听作品中的显著性元素，不论其形态为何（人设、声音、画面、动作特效），只要其在市场上具有了较高的知名度，成为显著性元素，就能够进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保护范围。”司斌斌表示。

　　维权也是一种运营

　　根据《2025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2025年国内二次元移动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282.81亿元，占国内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的8%。而二次元游戏因其内容属性，在宣发上具备天然优势，在互联网上的声量占比显得更大。

　　国内知名二次元游戏大多采用长期运营模式，需要不断更新版本、推出新活动，对研发、运营人员构成不小的挑战。

　　此外，二次元游戏向玩家贩售情感，且拥有庞大的玩家群体。在长期运营过程中，玩家对内容更新、社区动向十分敏感。安抚玩家情绪、维系玩家情感也成为运营的内容之一。

　　《恋与制作人》起诉咪咕事件似乎正是这一行业生态的一个缩影。

　　在该事件中，玩家起到不小的推动作用：咪咕使用《恋与制作人》素材的二创视频发布后，玩家纷纷在视频下留言，喊话制作组对侵权行为进行维权，使得游戏法务及时有效地对相关视频进行保存和固定证据。

　　咪咕在声明中，特别向“全体玩家”提出道歉；《恋与制作人》的微博转发中，也向玩家表态“守护最美好的恋语市”；叠纸游戏方面的表态中也提到“守护产品与玩家之间建立的真挚联结”“维权行动本身即是对玩家社区情感投入的郑重承诺”。

　　基于上述表述，司斌斌认为，该案可能是“发源于玩家、向玩家交代”的诉讼，“玩家对游戏中的角色十分重视，具有很强的保护欲。为了给广大玩家一个‘交代’，即便诉讼在赔偿金额上可能不经济，游戏公司也会进行诉讼。”

　　《恋与制作人》诉咪咕案的判决文书尚未被公开，咪咕和叠纸游戏方面也未透露是否有金钱赔偿。而从声明发布后的社区反馈来看，不少玩家对叠纸游戏维权的行为表示认可。

　　即便游戏公司通过法律手段安抚玩家，实现社区的平稳运营，但需要厘清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保护的仍是创作者心血和公司商业利益，而非玩家情感。

　　司斌斌表示，作为游戏中的重要组成元素，虚拟角色可以成为相应法律的保护对象；玩家情感属于玩家个人的情感表达，主张权利的主体也只能是玩家个人，游戏公司无权替代玩家就情感受伤主张权利。

　　而针对侵权方向“全体玩家”致歉的表述，司斌斌认为既不必要，也不应被鼓励。“侵权方在法律上没有这种道歉的义务。如果是法院审定的‘道歉内容’，通常不会有这样的表述。在名誉权案件中，通常不会支持向广大粉丝道歉；在知识产权及不正当竞争案件中，更不应滥用道歉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