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返乡心切的游子开始搜索春运车票，各大在线旅游平台（OTA）也进入了营销旺季。
近日，消费者杜先生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每经记者”）爆料称，在某平台订火车票时，发现平台将捆绑了各类服务的选项包装成“最低价”，置于价格列表显著位置。在匆忙点击中，自己一不小心就踏入了这场低价幻象。“平台看似给了选择自由，实则是用排序和低价暗示引导用户点击购买。”杜先生表示。
记者调查发现，这种引导用户选择增值服务的设计模式并非个案，而是当前各大OTA平台的普遍做法。在这些平台上，附加服务被“巧妙”地编织进比价逻辑之中——那些捆绑着套餐的选项，往往被包装成“最低价”出现在列表前列，让消费者有意识地选择最低价，却无意识地被搭售套餐。消费者在付款前才发现总价中包含了本不需要的“增值服务”，购票体验因此大打折扣。
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向每经记者透露，平台将自有产品或服务置于优先展示位置，本质上属于商业驱动的市场行为，“说白了都要挣钱”，也是行业通行策略。他同时提到，相比以往，为了优化消费者的购票体验，平台已在“防误触”“强提示”“提升附加服务实用性”等方面做出改进。
北京嘉潍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赵占领在接受每经记者采访时表示，随着电子商务法的出台，赤裸裸的“强制捆绑”已大幅减少，但利用界面设计进行“价格诱导”的做法，目前仍处于监管的模糊地带。
近日，消费者杜先生在某平台预订从成都至宜宾的火车票时，页面显示的几个选项价格相近，于是他快速选择了排在首位的票务方案。但直至支付环节，他才发现实际扣款金额明显高于先前标注的票价，经仔细核对账单，他发现订单中包含了35元的“无忧出行”服务费。
杜先生随即尝试取消该项服务，却在页面中始终未能找到取消入口。多次操作无果后，他最终选择办理退票，并转而通过铁路官方平台12306重新购票。
图片来源：杜先生在某OTA平台的购票页面
每经记者调查发现，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多个OTA平台上。
近日，记者通过某在线旅游App预订12月20日7时从北京至上海的火车票时发现，票务页面展示的最低价格为667元，并用更小的字体标注含有“2元补贴券”。然而，当点击进入订票页面后，系统显示总价自动跳转为719元。
带着疑惑，记者点击展开费用明细后才发现，总价中包含了一项52元的“全能保障”服务费用。而此前页面提示的2元补贴券，实际仅能用于抵扣该项保障费用（实际价格为50元），并不能用于减免火车票本身价格。
图片来源：OTA平台订票页面截图
在另一在线旅游平台的小程序上，每经记者选择了相同时段北京至上海的火车票，订票页面显示最低票价为658元，其中用小字注明包含“11元优惠券”。但当记者点击进入付款页面后，最终结算总价却变为716元。
经展开明细核实，这11元优惠券仅可用于抵扣平台搭售的某项套餐费用，并不能直接减免火车票款，导致实际支付金额高于页面最初展示的“最低价”。
图片来源：OTA平台订票页面截图
为验证此类界面设计是否存在行业普遍性，记者又选取另一在线旅游平台进行测试。在预订相同班次车票时，该平台首页同样将捆绑套餐的选项显示为最低票价。进入结算页面后，搭售产品也被默认添加至订单。记者尝试取消此次订票，但整个过程需依次点击“取消”、选择取消原因，再点击“确认选择”，方能完成操作。从进入平台开始购票到成功取消订票，整个流程耗时约5分钟。
图片来源：OTA平台订票页面截图
在OTA平台搭售的这些套餐中，究竟包含了哪些项目？记者在多个平台查询了解到，通常包含退改补偿、视频音乐会员、接送站券、租车券等。
图片来源：OTA平台搭售套餐明细截图
“平台可以光明正大地收取服务费，但不该用这种障眼法让用户稀里糊涂地买单，想取消（捆绑产品）还得像做任务一样到处找。”杜先生直言。
对于OTA平台的搭售问题，赵占领律师在接受每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早在电子商务法制定过程中，关于“搭售”的争议就比较大。最终该法第十九条明确规定：电商经营者搭售商品或服务，需以显著方式提请消费者注意，且不得将搭售项设为默认同意选项。
“法律并不禁止搭售行为本身，核心在于是否侵犯了消费者的知情权和自主选择权。”赵占领解释道，在电子商务法实施前，许多平台直接默认勾选保险，消费者不仅没得选，甚至很难发现。而现在的普遍做法是，平台提供一个“无搭售”的选项，同时也提供“裸票+保险”的增值服务包。只要平台没有默认勾选，且允许消费者自主选择，从法律层面看并不违规。
然而，市场争议仍旧存在。赵占领指出，尽管赤裸裸的“强制捆绑”已减少，但利用视觉设计进行的“价格诱导”仍处于监管模糊地带。
他以记者调查中发现的案例为例表示，若平台将火车票与其他产品捆绑销售，却以不显眼的小字提示，则涉嫌误导性宣传。“如果展示的最优惠价格（如北京到上海的最低价658元，12306票价为669元）在实际交易中根本无法单独购买，必须同时购买其他产品或服务才可以按此价格购票，但是捆绑搭售的其他产品却以小字形式显示，这种做法确实极易误导消费者。”赵占领坦言。
中国人民大学民商事法律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姚欢庆则认为：“免费提供信息的商业模式都是有成本的，需要容忍，不能强迫。同时也应看到行业进步，相比过去普遍存在的默认勾选，目前平台已有所改进。”
一位匿名行业人士则从商业逻辑角度分析称，平台将自有产品或服务在展示列表中置于优先位置，本质上是一种市场导向的商业策略。他表示，为改善体验，目前多数平台已在“减少误触”“明确提示”及“确保搭售产品对消费者具有实际价值”等方面做出了明显改进。
对此，赵占领建议，消费者在购票时，不要只盯着显著的“最低价”，而应关注那些界面干净、没有任何附加项的“净价”选项，哪怕其标价略高，往往才是真实的交易成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