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陕西的“双极”格局终于官宣了。
12月8日,陕西“十五五”规划建议全文发布,当中首次明确提出西安和榆林“双极”格局——将实施“双极带动、多点支撑、三区协同”战略,强化西安、榆林两大增长极对全省发展的带动作用,持续提升其他城市支撑作用。
事实上,早在2020年,榆林市政府相关负责人就曾在一次公开场合透露,“西安、榆林‘双核’战略即将纳入全省‘十四五’规划,榆林发展的战略地位将进一步凸显。”彼时,榆林市GDP首次突破4000亿元,位居西部第六位。
然而,无论是在全省“十四五”规划建议还是最终的规划纲要中,相关表述并未出现。而在这之后的五年时间里,榆林继续“狂飙”,2024年GDP逾7500亿元,几乎以一己之力抬高了中西部省域副中心城市的“天花板”,也悄然改变了陕西的区域经济版图。
陕西省社科院研究员张宝通向城市进化论表示,在能源大省、工业大省陕西,“工业第一市”不是西安,而是榆林,构建西安、榆林“双极”格局来支撑陕西“十五五”的经济发展很有必要。
不过,“双极”格局想要真正落地,不仅考验着“升级”后的榆林如何突破自身资源困境,真正走出对煤炭产业的路径依赖,更在于西安与榆林能否实现深度互补,在产业协同与交通联动上打破壁垒?
“双极”
前三季度经济数据显示,榆林以5654.11亿元的GDP规模继续领跑中西部非省会城市。
拉长时间来看,“十四五”期间,榆林实现了经济发展的快速跃迁:
2022年凭6543.6亿元的GDP,超越洛阳成为“中西部非省会第一城”;2023、2024两年又连续跨越7000亿元、7500亿元大关,向万亿城市加速冲刺。

若把视野放到陕西区域发展的格局中,榆林作为重要增长极的能量也越来越凸显。
“十四五”期间,榆林的年度GDP增量两度突破千亿元,相当于一个小型地级市的经济体量,部分年份增量甚至超过了经济规模更大的省会西安。
一路高歌猛进,榆林在陕西全省经济版图中的权重持续提升,数据显示,其GDP占全省比重由2020年的约15%稳步攀升至2024年的20%以上,成为拉动全省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
榆林的崛起,离不开能源资源禀赋。
陕西是化石能源大省,煤炭、天然气、石油产量均位居全国前列。以煤炭为例,2024年陕西原煤产量7.80亿吨,占全国的16.4%,位居全国第三。
其中,榆林是主产地。作为全国重要的煤炭供应基地之一,榆林2024年原煤产量6.2亿吨,约占全国13%、陕西全省80%,为产业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伴随资源优势转化为发展动能的过程,榆林的工业实力实现了质的飞跃。
“陕西GDP第一市是西安,但‘工业第一市’是榆林。”长期关注西北区域经济的张宝通,多年前就曾呼吁陕西打造西安和榆林的“双极”结构。
他向城市进化论表示,工业是陕西经济稳增长的“顶梁柱”,而近些年榆林的工业经济体量已超过西安,这或是陕西此时提出“双极”格局的重要原因。
在整个西北地区,榆林GDP也仅次于西安,且拥有世界一流的现代煤化工产业,在区域经济格局中的地位已经愈发突出,使得其具备了和西安构建“双极”引领格局的现实基础。
从陕西省级规划来看,“十四五”规划纲要中,陕西在“提升西安国家中心城市发展能级”一节之后,又有单独一节规划“建设榆林高质量发展重要增长极”,这被认为是历史性地提升了榆林在陕西区域发展格局中的地位。
而到了陕西省“十五五”规划建议中,则首次明确提出要实施“双极带动”战略,强化西安、榆林两大增长极对陕西全省发展的带动作用。
在张宝通看来,这一战略调整,意味着榆林在陕西区域经济布局的地位,已从重点培育的增长极,进一步提升到和西安并列的位置。
互补
“双极”确定后的首要任务,是带动陕西全省的经济发展。
工业是陕西稳增长的“压舱石”。2025年前三季度,陕西规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8.5%,高于全国2.3个百分点,居全国第五位,对经济增长的支撑作用明显。
张宝通认为,陕西工业增长的核心动力,是其门类齐整的产业链,既拥有扎实的传统重工业基础,又依托丰富科教资源布局新兴产业。
陕西省的经济地理板块,可分为关中、陕北、陕南三大区,发展呈现分化格局。
关中地区以西安为核心,产业门类丰富,聚焦高新技术、装备制造等,打造全省先进制造业基地;
陕北地区以榆林为中心,凭借煤炭、石油天然气等资源禀赋,成为全省现代煤化工产业高地;
而陕南地区工业基础相对薄弱,经济体量较小,成为全省区域协调发展的关键突破口。
“西安发展先进制造业,特别是人工智能产业,对电力要求极高。榆林发展现代煤化工产业,需要人才和技术。两者刚好互补。”
在张宝通看来,产业定位的天然差异,催生了“双极”互补的核心逻辑。人才、技术与能源的双向流动,让两大增长极“携手共进”,形成“1+1>2”的聚合效应。

“双极”协同的价值,或还在于破解榆林的发展隐忧,夯实陕西经济增长的稳定性。
根据公开数据,2025年前三季度榆林市GDP为5654.11亿元。与2024年前三季度的5742.95亿元相比,增量为-88.84亿元,名义增速为-1.55%。
从榆林GDP变化情况看,近年榆林GDP名义增速放缓,这也让其破万亿的时间线不得不拉长。
细究榆林的增长曲线和产业结构,能源依赖仍是核心变量,其增速放缓与负增长,均与煤炭市场周期性波动相关。
当下,榆林的选择是从全产业链出发,通过技术创新实现煤炭清洁高效利用,让“一块煤”变成为乙醇、塑料、纺织品、氢能原料等高附加值产品。
一个例子是,今年7月,国能榆林化工承担的“煤化工与新能源耦合关键技术研究与示范”通过中国煤炭学会组织的科技成果鉴定,被评定为“国际领先水平”。
近年来,榆林围绕能源化工产业,目前已构建煤炭分质利用、煤制甲醇—烯烃及下游、煤制芳烃—乙二醇—聚酯、煤制油、煤基高端化工、氯碱化工等6条产业链。
张宝通表示,榆林在现代能源化工产业外,可借鉴西安在现代服务业方面的经验,抓紧发展金融、文化、旅游、农产品加工等配套产业,加快从区域能源化工中心城市向区域中心城市迈进。
连通
陕西打造“双极”的战略价值,远不止于省内均衡发展,更对黄河“几”字弯都市圈协同合作具有关键撬动作用。
“河南、山东是悬河,无法形成广阔的流域,经济价值偏低。但‘几’字弯区域不同,恰恰是非常重要的着力点。”张宝通认为,黄河流域想要实现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几”字弯都市圈的作用不可忽视。
黄河“几”字弯区域是指黄河经由内蒙古、陕西、山西等5省(区)接壤地带,包括太原、呼和浩特、银川等3个省会(首府)城市,鄂尔多斯、榆林、包头等城市也涵盖在内。
张宝通表示,榆林乃至整个陕北区域高铁的建设比较滞后,与经济发展水平已不相匹配。他呼吁,要趁着榆林经济地位上升和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推进,加快修建包海高铁,争取打通青银高铁“断头路”。
事实上,榆林已作出相关部署。
今年,榆林市政府办公室曾公开答复称,“十五五”期间,榆林将加快高速铁路客运网络建设,加强呼包鄂榆、关中城市群、宁夏沿黄、京津冀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加快推动榆林至鄂尔多斯高铁、太原至绥德高铁开工建设,推动忻州至榆林高铁、银川至榆林高铁纳入国家相关规划,努力把榆林打造成为全国性综合交通枢纽城市。
张宝通认为,这一系列高铁工程的落地,将大幅提升榆林与西安的快速连通性,助力塑造陕西“双极”协同格局。
具体而言,届时,西安作为关中增长极,通过优化后的交通网络,将人才、资本、高端制造与现代服务业优势,向榆林及陕北地区深度辐射。
高铁网络还将完善陕北能源外运通道,强化煤炭等原材料与陕西省内化工、制造企业的供应对接,并助力榆林延伸能源产业链、承接关中地区产业转移,丰富产业类型、降低发展对单一能源产业的依赖。
更重要的是,作为陕北经济核心支点的榆林,将通过高铁联动进一步平衡全省资源分配,缩小与关中地区的发展差距。同时,以“双极”交通网络为纽带,推动黄河“几”字弯都市圈城市间的要素流动与产业协作,让陕西“双极”成为带动整个区域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引擎。
“陕西‘双极’经济竞合的新格局中,关键就看哪个城市能够更好地适应新发展阶段,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和能力。”张宝通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