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某外卖平台发布的一支骑手宣传片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最终在一片吐槽声中悄然下架了。
短片的主角设定为一名在大理送外卖的女骑手,其原来的工作是平面设计,因厌倦两点一线的工作而转行送外卖。从画面来看,这位由演员扮演的外卖员,不仅能在送外卖的路上“随时欣赏沿途风景”,还能给路人拍照进行摄影创作,三个月后,买下了据称价值近1.5万的相机,还办了个人影像展。不少网友认为,短片内容实在太过悬浮不切实际,过度美化了外卖骑手的真实日常,令人不适。
从创作角度来看,企业希望呈现劳动者积极阳光的一面,传递职业正能量,这种初衷不难理解。无论何种职业都拥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个人兴趣也可以和职业发展相结合,这样的创作理念本身也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这种“希望”一旦脱离了现实,建立在虚假甚至臆想的基础上,非但不能引起共鸣,反而效果会适得其反。
外卖骑手大众并不陌生,哪怕不从事这个行业,出于朴素的认知也能知道,其日常的工作状态往往很难做到“从从容容、游刃有余”,骑着电动车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与时间争分夺秒,才是绝大多数骑手日常的真实写照。正如一位骑手所说,忙起来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手机里的“摄影作品”,都是将餐品送达后拍下的留证照片。
在短片中,主角选择成为外卖骑手,是“人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打开”,但我想,对数以千万计的外卖骑手而言,这份工作首先是一份需要付出艰辛劳动的“生计”,其代表的情感指向和分量,显然与宣传片中呈现的那份轻盈是截然不同的。那种过于从容、惬意,甚至带点“诗与远方”色彩的呈现,或许存在于个别情境、瞬间,却难说是这一庞大群体的普遍状态。
就宣传片本身来说,既然承担着说服人、感染人的目的,就不能是完全自我陶醉、自我感动式地自说自话,至少在创作层面应该尽力找到艺术表达和真实生活之间的平衡点,在真实与真诚的基础上进行表达。这不是说不能有任何艺术化的处理,或者必须机械复刻现实,而是其情感的底层逻辑应与真实世界的感知相一致,而非相背离。
跳出创作的范畴,不难看到,一些公共传播,依然存在着忽视大众基本情绪的情况,这背后可能有专业能力的问题,也可能有对现实情况把握不充分的问题,但归根到底,都对大众情绪的“水温”缺乏基本的感知,最终难免给人造成一种“高高在上”或“不食人间烟火”的割裂感。
当然,公众情绪当然未必时刻都是全然理性的,但情绪一定不会毫无来由。有时候,能够理解这个“来由”,并对此有充分的认知和考量,或许能够避免很多本不必要的争议。进而言之,在进行面向公众的叙事或决策时,无论是微观的文化产品创作,还是宏观的公共政策制定,对大众的真实境遇和基本情绪抱有充分的体察,都是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
不同社会群体,因其处境、视角和利益的不同,对同一事物的感知可能存在巨大的差异,这很正常。重要的是,比起沉浸在单方面的叙事或认知中,有时候,能够尊重并正视现实的差异,或许才是建立信任、收获共鸣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