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闭幕，本次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并发布了《中国共产党第二十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公报》（以下简称“公报”）。
全会指出，“十五五”时期是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夯实基础、全面发力的关键时期，在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地位。
作为国民经济与产业发展的“指南针”，“十五五”规划正进入关键政策窗口期。如何理解“十五五”规划的路线图？宏观施政方面又将迎来哪些积极的新信号？
为更深刻理解全会最新部署，南都湾财社特推出《洞见“十五五”》系列专访。中信建投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黄文涛在接受专访时，围绕“十五五”时期的历史定位与发展环境关系、“新质生产力”纳入规划框架的价值导向、“有效市场+有为政府”的政策协同变化，以及五年规划总体思路演变等核心问题展开深入解读，为把握“十五五”规划核心要点与政策方向提供专业视角。
中长期发展目标坚定
南都·湾财社：《建议》明确了“十五五”时期的历史定位，同时对未来五年我国发展环境作出了判断，您是如何理解这一定位与环境判断的关系？
黄文涛：《建议》明确“十五五”时期的历史定位为“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夯实基础、全面发力的关键时期，在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地位”，这一定位与此前“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2035年远景目标一脉相承，进一步体现了中央实现中长期发展目标的决心。
对未来5年我国形势的判断上，《建议》指出，“十五五”时期我国发展环境面临深刻复杂变化，我国发展处于战略机遇和风险挑战并存、不确定难预料因素增多的时期，但同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完整产业体系优势、丰富人才资源优势更加彰显。
近年来，全球地缘政治形势更加复杂严峻，中美长期竞争的格局短期难以扭转，因此，“十五五”期间将更加关注强化结构性韧性，释放长期发展潜力，而非追求单纯规模领先，这与“十五五”时期的历史定位相契合，均服务于“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中长期目标。
聚焦科技创新与产业体系现代化
南都·湾财社：四中全会首次将"新质生产力"纳入全会规划框架，强调通过科技创新催生产业新形态、新动能。您是如何理解这一价值导向的升级？
黄文涛：“新质生产力”首次纳入全会规划框架，背景在于：近几次五年规划中，科技创新地位始终突出——十九届五中全会将“科技自立自强”上升为战略支撑，二十届四中全会在此基础上升级“新质生产力”表述，并强化“教育科技人才一体推进”。
同时，中国目前在全球制造业版图中规模最大、产业链最完整、在若干新兴制造领域优势显著，但短板在于创新能力与高质量发展要求仍不匹配，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仍存在，重点领域关键环节改革任务仍然艰巨，围绕关键核心技术与原始创新的攻关仍需加力。
《建议》把“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提到表述的靠前位置，强调先进制造业是现代化产业体系的骨干，要求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其中，深化战略性新兴产业和前瞻发展未来产业是重中之重。对于传统产业，则需要加速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升级改造。
强调市场与政府的互补分工
南都·湾财社：宏观政策方面，公报将“有效市场+有为政府”并置强调，这与以往相比有何变化？将如何影响后续政策组合？
黄文涛：从五年规划总体思路演变来看，“十四五”时期偏向打造高标准市场体系，而“十五五”《建议》将“坚持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写入原则，更突出市场与政府的互补分工与宏观治理效能，这是与以往相比的核心变化。
这一变化将影响后续政策发力、加力方向，例如在民生与消费领域“深入实施提振消费专项行动”，在企业支持方面“落实企业帮扶政策”，在食品安全方面“强化食品药品安全全链条监管”等，这些均需依托政府政策与市场的协同作用推进。
创新驱动与高质量发展贯穿“五年计划”
南都·湾财社：从“十一五”到“十五五”，我国五年规划的总体思路发生了哪些演变？这些演变背后体现了怎样的政策理念变化？
黄文涛：五年规划总体思路的演变体现了政策理念的与时俱进。“十一五”强调总量扩张与要素投入，“十二五”改为总量与结构并重，“十三五”以高质量发展和供给侧改革为核心，“十四五”提出了“2035长期增长目标、国家安全、数字化治理”的新范式。作为迈向2035年的关键衔接安排，“十五五”在延续上述主线的同时，突出“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以体制机制改革为制度基础、以基础设施升级为物质基础，以新质生产力、民生和安全作为三大主线，对未来五年发展作出了顶层设计、战略擘画。规划思路从“专题罗列”走向“理念、目标、抓手、保障”的闭环，增速目标逐渐柔性化，而创新、生态、安全等领域的约束则更突出。
总的来看，从“十三五”到“十五五”，创新驱动与高质量发展贯穿始终。发展格局经历新常态阶段、双循环阶段、统一大市场阶段的递进。科技板块表述从创新驱动走向科技自立自强，再到新质生产力。开放表述则是从更高层次递进为更高水平，再到制度型开放。安全与国防从军民融合、统筹发展和安全，演进到国家安全体系与能力现代化“三步走”路线。民生政策从脱贫攻坚与人口政策调整，延展到就业质量和社会保障，再推进到房地产和人口高质量发展导向。
具体来看，“十五五”规划体现出经济增长模式、供给需求关系、改革开放重心、风险防范思路和底线思维内涵的“五个转变”：
经济增长模式方面，四中全会《建议》把“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提到表述的靠前位置。具体落点在于传统产业固本升级，新兴产业创新育新，现代服务业扩容提质和基础设施建设强基增效。
供给需求关系方面，四中全会提出，坚持扩大内需这个战略基点，坚持惠民生和促消费、投资于物和投资于人紧密结合。未来，教育、健康、就业、养老等投入与传统“投向物的基建”并列为拉动内需的重要抓手。《建议》还提出统一市场基础制度规则，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规范地方政府经济促进行为，统一市场监管执法，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等举措。
改革开放重心方面，全会对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作了专章部署，将积极扩大自主开放，推动贸易创新发展，拓展双向投资合作，高水平共建“一带一路”。此前，我国已经宣布，作为负责任的发展中大国，在世贸组织当前和未来谈判中将不寻求新的特殊和差别待遇，进一步彰显了我国以实际行动支持多边贸易体制的坚定立场和大国担当。未来，我国将推动制度型开放全面升级，主动对接CPTPP、DEPA等高标准经贸规则，完善产权保护、绿色标准与数字贸易制度，营造透明稳定的国际营商环境。
风险防范思路方面，《建议》对房地产的表述为“推动房地产高质量发展”，位置放在民生保障板块，表明政府更强调多措并举构建房地产发展新模式，在中央层面更加重视保障房建设和收储问题。对地方债务问题，表述为“积极稳妥化解地方债务风险”。预计防范化解地方债风险将以制度化、工程化和前瞻性管理为核心，稳步实现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出清。
底线思维内涵方面，“十五五”期间重点在于增强抵御外部冲击和应对内部转型阵痛的韧性。《建议》提出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加强重点领域国家安全能力建设，提高公共安全治理水平，完善社会治理体系。民生方面，要求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加强普惠性、基础性、兜底性民生建设；畅通社会流动渠道，提高人民生活品质；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完善收入分配制度；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等。预计“十五五”期间，社保改革有望成为社会关注的重大议题。
综上，在四中全会指引下，中国宏观政策组合将继续“精准滴灌与风险管控并重”的思路，既通过适度宽松的财政货币政策稳增长、调结构，又以更严格的监管和改革举措防范累积风险。短期内稳增长仍是政策要务，而中长期看，政策重心将转向提高增长质量和安全性，确保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的同时，有效化解房地产、地方债务等存量风险，释放长期增长潜力，为2035年前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奠定坚实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