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来得总比预期得快。
尽管很早就知道交银施罗德基金总经理谢卫今年要退休了,但看到他辞任总经理的公告时,还是有点猝不及防,或者说,我内心希望这一天能晚些到来。
谢卫是完整见证中国公募基金27年成长历程的“元老”,也曾经是基金行业唯一的全国政协委员。熟悉他的媒体朋友们,私下里喜欢称他为“老谢”,对他的整体印象,喜欢用“有趣”这两个字来形容。
于公募基金行业,谢卫几乎参与了所有重大的历史节点,而且为之奉献了自己整个职业生涯的激情和理想。有人说,他是基金行业为数不多的理想主义者,但我更想用“卫士”来形容他,卫行业初心不移、卫交银市场化不懈。
从1997年首届基金培训班“东莞会议”,到1998年“老十家”之一富国基金的筹建;从前20年基金行业的草莽生长,到最近几年的发展阵痛,谢卫都亲身亲历、如数家珍。参加公司内外部会议,他从不带演讲稿,无论是行业发展还是具体业务,他都能信手拈来,说到行业的瞩目成就或重大遗憾,他还会动情,在烟雾缭绕中和你滔滔不绝聊上四五个小时。
毫无疑问,他无比热爱公募基金这个行业,更为难得的是在历经风雨之后仍对这个行业怀有赤子之心。
笔者印象最深的,是他曾在公募基金狂飙式发展的前几年,多次在行业重要会议上公开呼吁建立基金行业的“克制文化”。他认为,规模是业绩的天敌,中国公募基金行业要学会克制规模冲动,不要为了规模排名去做无谓的能量损耗,而是应该回归到资管行业的本质——为持有人创造持续稳定的收益。
倘使公募基金行业能在前些年的时代红利大潮中保留几分“克制”,今天的一些行业问题是否可以规避?或者说,公募基金可以发展得更加稳健,更受持有人信任。信任,永远是公募基金在持有人面前的生存根基。
在他任职全国政协委员期间,每年的两会前夕,他都要找熟悉的记者朋友,征求对基金行业发展的意见和建议,尤其是征求基金持有人的建议,正是这种“接地气”的履职方式,成就了他为行业发展鼓与呼的件件提案。如果从2008年初首次参与全国两会算起,谢卫一共连任了三届全国政协委员,提案数量多达35份,合计篇幅近8万字。
2022年,谢卫在《关于进一步推进公募基金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建议》提案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基金赚钱基民不赚钱”的行业困境背后,是公募基金的发展质量还不够高,而构建以持有人利益为核心的公司治理结构,是基金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前提条件,基金公司需要处理好规模与业绩、人才与激励的关系,创设辨识度高的公募产品,构建有企业责任的行业文化。这与今年5月《推动公募基金高质量发展行动方案》中从“重规模”向“重回报”转型的底层理念不谋而合。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谢卫笃信之、践行之。
于交银施罗德基金,谢卫不仅是陪伴公司走过17年风雨更迭的老领导,更是交银施罗德基金市场化发展的“举旗手”,专业化治司的“坚守者”。
在银行系公募中,交银施罗德基金独树一帜,甚至经常被基金同业和媒体记者评价为“一家不像银行系的银行系公募”,这其实是一句很少见的褒奖,因为交银施罗德基金的市场化和专业化,反而更贴近独立公募的运作模式。
在交银施罗德基金,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冗长的公文流程,也没有复杂的管理层级,公司管理极其扁平,每位员工都可以直接和谢卫交流业务,每个基金经理的投资理念都可以得到尊重。“专业的意见更重要,而不是领导的”成为共识,这在整个行业都十分难得。
与此同时,交银施罗德尽可能把更多资源向投研倾斜,在内部不拘一格提拔大量投研人才,不仅扭转了公司的经营困境,而且把主动权益投资打造成优势业务,更是颠覆了市场对银行系公募只擅长固收的刻板印象。
有人说,是谢卫让交银基金品牌的高度超过了规模的高度,而想要实现基业长青,品牌远比规模重要。
谢卫是交银市场化招聘的高管,也在后来成为交银施罗德市场化的象征和旗帜,在公司市场化发展中顶住了很多外部压力。而谢卫却说,自己不过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尽最大的努力为这家公司、这个行业做一些事情。
于媒体记者,谢卫则不仅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基金高管,一个真诚谦逊的采访对象,更是一位平易近人的老友。
他一路从副总经理做到总经理,职务上的升迁,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和媒体的交流,大多时候是为了给基金行业发展建言献策,有时候也聊聊生活、谈谈美食。
记得有次周末晚上,笔者在证券时报·券商中国发布了一篇关于行业生态的稿件,文章发布不久,谢卫便发微信和笔者交流他的看法,聊至酣处还打来电话,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剖析前因始末、潜在问题,并且提供了新的选题思路。
老谢性子直,不喜欢绕来绕去。喜欢的朋友,他时刻惦念;道不同的人士,他也尊重,但会减少交往。闲谈之间,从未谈论他人是与非,反倒是谈起公募基金行业时,他就时而眉飞色舞,时而神情凝重,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总是希望基金行业发展得更顺畅一些、更稳健一些。
对于他做全国政协委员时证券时报记者为他做的第一篇专访,老谢也记忆犹新,他说自己一直保留着当年的报纸、照片,对时报记者总是提前很久便和他约采访、聊提案、定版面印象深刻。犹记得当年全国两会采访老谢时,是在晚上,采访完毕,他坚持开着车送记者到住的酒店。车子在夜灯下的长安街行驶,老谢停不下来,边开车边畅聊自己关于基金行业的建议和观点。那个时候,老谢头上只是有些许白头发,如今,老谢头上只有些许黑发了。
时光飞逝不等人,如今,老谢辞任总经理职务,离正式退休越来越近了。如果用一句话来总结他这二十多年来的公募生涯,我想用“反思者”和“探索者”来概括,反思,代表心有敬畏;探索,代表精进不息。
工作之余,老谢也有一颗有趣的灵魂,最典型的标志,他是一个“吃货”。
他喜欢自己做菜,最常在小红书上搜的是菜谱;也喜欢挖掘宝藏小店,来深圳出差,最喜欢的是深圳的湖南菜“湘攸”,人均消费不到50块钱,他最上头的,是10块一份的油豆腐,以及攸县香干和土豆丝烧鸡蛋,在人间烟火气汪洋恣肆的小馆子里,摆上一张方桌,坐到木质的条凳上,桌上有跳蚤在飞,老谢吃得津津有味,全然不顾跳蚤的“骚扰”。
如今,卸下工作的重担,老谢身上更是多了一些云淡风轻的松弛感,他开始计划自己的退休生活,做做饭、看看书、泡一壶茶、见几个老友,结束二十多年的双城生活。离开曾经牵肠挂肚的经营数据、市场行情,过上“像流水账一样简单幸福的日子”。
赤子丹心,半生卫道,江湖路远,老谢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