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节，深圳一扫连日降雨，日光透过阴云的缝隙，斜斜切进深圳国际会展中心。62岁的陈建军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踏入展馆，入场后熟悉的皮革气息，才让他恍然回想起1991年首届深圳国际汽车展览会（粤港澳大湾区车展前身）上，临时展棚里泛着光泽的桑塔纳。

　　5月31日至6月8日，“2025粤港澳大湾区车展”在深圳举办，上百个整车品牌和上千款车型亮相，首日观众就达18.3万人次，创历史新高。“以前在车展是看‘西洋景’，现在来看的是‘中国风’。”陈建军感叹。端午假期期间，车展吸引了珠三角大批车迷前来参观。

　　当比亚迪仰望U8开始演绎应急浮水，身旁年轻人举着手机、云台相机涌上去拍摄时，这一刻，陈建军忽然读懂了2025年“深圳车展”最本质的变化：从“展车”到“展生态”。

　　当下，汽车产品正从“交通工具”向“智能终端”的定位转变，在深圳这座创新高地，粤港澳大湾区车展正在展示一幅前沿技术与产业生态协同的新图景。

　　车展之变：从临时展棚到十一城联动的A级车展

　　1991年盛夏，已具雏形的深圳第一大道——深南大道上尘土飞扬，农田与村落分布两侧。临时搭建的白色展棚里，首届深圳车展在吊扇的嗡鸣中拉开帷幕。彼时，从潮汕“下海”经商6年的陈建军带着新买的胶片相机，在闷热拥挤的展棚里拍下了爱车桑塔纳。

　　陈建军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从手机里翻出几张模糊的老照片。他依稀记得，当时的深圳人买完车会时髦地去“游车河”（粤语，意为驾车兜风）。那时候，深圳还没有几条高规格公路，汽车保有量更是少之又少。

　　直到1994年，国务院颁布《汽车工业产业政策》，“鼓励个人购买汽车”。像陈建军这样先富裕起来的人，开始竞相购买私家车。

　　彼时，深圳人要去逛车展并不便利，多数人必须穿过将深圳分割成内外两部分，长达84.6公里、高2.8米的“二线关”。“关外人想要去关内看展，必须手持通行证，并且来回一趟要坐6个小时的公交车。”陈建军说。

　　直到深圳车展搬家到福田区的深圳会展中心，坐着地铁去逛车展才变成了现实。2009年6月，深圳车展正式从单一性地方车展，变为深圳-香港-澳门“三城联袂”的国际汽车博览会（以下简称深港澳车展）。

　　2020年，深港澳车展从三城联袂升级为十一城联动，再次更名为粤港澳大湾区车展，并首次被列为与北京、上海、广州和成都齐名的A级车展。

　　从展会量级到参与人数，粤港澳大湾区车展早已今非昔比。公开数据显示，2025粤港澳大湾区车展规模达到26万平方米，汇聚了112家整车品牌、1039款车型及50场新车发布会，呈现出全球、全国和华南首发车型、前沿技术与产业生态协同的新图景。车展前三日恰逢端午假期，预计共有45万人次观众参观，预计成交额40亿元，分别比上届车展增长27.84%和8.1%。

　　展车之变：从“老三样”“新三样”到新能源“霸馆”

　　1995年的深圳车展上，37岁的公交车司机李成攥着刚发的年终奖，在捷达展台前反复踱步。14.85万元的标价让他眉头发紧，这几乎是他过去10年的工资总和，而展台对面的桑塔纳2000，价格标签上印着“19.5万元”。那时他尚不知，自己正站在深圳汽车消费变迁的十字路口。

　　“当年买辆车，跟买房没两样。”李成说。在那届深圳车展上，他目睹了有人签订的购车合同：白色帕萨特2.0L，落地价24.8万元。那一年，深圳罗湖房价最高约6000元/平方米。

　　即便当时能买得起车，可选择的车型也不多。除了“桑塔纳、捷达、富康”组成的“老三样”之外，还有夏利、奥拓等A00级车。

　　随着国内汽车市场的不断发展，更多外资车企进军中国市场，车市流行起“新三样”——福美来、伊兰特和凯越，以及被称为“精三样”的宝来、花冠和标致307。三代“三样”，几乎全是合资品牌，这些车型也是那个时期深圳车展的主力展品。

　　越来越受关注的不仅是车的品牌“等级”，随着电动化浪潮席卷汽车产业，参加粤港澳大湾区车展的新能源车也越来越多。

　　“我2021年参加车展的最大感受就是新能源车型多了，像比亚迪唐、秦、特斯拉Model S P85D，连东风日产都携首款混动车新楼兰参展。车展的风向好像开始变了。”张雅对记者说。

　　而今年的粤港澳大湾区车展，新能源车、豪华车仍是主角。

　　包下1号馆的比亚迪，售价150万元左右的仰望U8L被港星排队体验浮水功能；“鸿蒙智行馆”主打智能生态合作，定位百万级豪华市场的尊界S800订单瞬间突破1000辆。

　　此外，一汽奥迪、红旗、奔驰、沃尔沃和林肯等品牌依然是粤港澳大湾区车展最忠实的拥趸。一位豪华车品牌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我们每年都会将一些重点车型放在粤港澳大湾区车展亮相，同时一些重要节点的大事件也会在此对外公布，主要还是看中这一区域市场豪华车和新能源汽车的消费潜力。”

　　最新公开数据显示，今年4月，深圳市汽车销量为3.7万辆，其中新能源车销量为2.5万辆；纯电动车销量1.3万辆，同比增长30%，平均成交价为17.4万元。

　　产业之变：从“陪跑者”到“技术策源地”

　　“很棒！”当马国明、马德钟、张兆辉等香港TVB明星体验仰望U8应急浮水功能时，不禁伸出大拇指点赞。这一幕发生在本届粤港澳大湾区车展比亚迪展馆外的智能化街区。

　　以“新A展—科技Alpha车展”为核心方向，构建生态共生平台，是本届粤港澳大湾区车展最大的亮点之一。

　　以“比亚迪集团专馆”为例，该馆除了展示比亚迪旗下各品牌最新车型外，还打造了外场智能化街区，市民可体验“兆瓦闪充油电同速”、天神之眼智能驾驶辅助系统等。在车展期间，比亚迪还宣布与小桔充电合作共建10000座、与新电途合作共建5000座兆瓦闪充桩，在全国范围内推进兆瓦闪充生态普及。

　　比亚迪之所以选择在粤港澳大湾区车展宣布这一战略规划，与深圳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产业密不可分。

　　在传统汽车产业版图中，深圳曾是个无名“陪跑者”。但近年来，汽车产业加速电动化，燃油车产销量出现大幅缩减，没有传统汽车产业包袱的深圳，恰好具备最大发展优势。除了电动化，在智能化这一赛道上，深圳也在发力。在今年的粤港澳大湾区车展上，智能化浪潮正席卷每一个展台。

　　在“未来驭行空间站”展区，峰飞航空、亿航智能、小鹏汇天、航天创智等企业联袂呈现“空地一体化”的出行生态，观众既能近距离接触低空飞行器，又能通过交互装置体验立体出行。

　　而特别值得关注的是，华为与江淮汽车合作推出的百万元级新车——尊界S800也在车展开幕前夜宣布上市。“尊界S800是中国智造走向高端化的一个开端，汇聚了中国汽车工业最有勇气的力量。”华为常务董事、终端BG董事长余承东在新车发布会上如此表示。而华为之所以将这款重磅车型放在粤港澳大湾区车展亮相，与当地雄厚的智能网联汽车产业实力密不可分。

　　公开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末，深圳智能网联汽车产业链上企业已超过2400家。

　　今天的深圳，不仅集聚了智能辅助驾驶系统、环境感知系统等关键技术研发力量，更是由通信运营商、互联网巨头、关键零部件供应商等多方构建了一个软硬件与场景深度融合的产业生态圈。

　　在这个生态圈中，汽车产业力量正通过技术升级、拓展新市场和创新服务模式，发起新一轮行动。而深圳，这座以春天为起点的城市，正在这场变革中扮演着技术策源地的角色，竞逐新一代世界一流汽车城。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陈建军、李成、张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