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夏天,我坐在自己工厂的办公室里,手里捏着刚到账的2000万回款。那时厂子年利润稳定在百万级,妻子总说“见好就收,够花一辈子了”,可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红红绿绿的K线,心里像揣了团火——身边开贸易公司的老王,炒股三年换了辆保时捷,他拍着我肩膀说:“钱生钱才叫本事,守着工厂苦哈哈干十年,不如股市里一个涨停板。”
那是我第一次跳进股市。起初确实顺,跟着“大神”买蓝筹,三个月就赚了180万。我请全厂吃饭,在酒桌上拍胸脯:“年底给大伙换设备!”妻子劝我落袋为安,我却嫌她妇人之仁,把工厂流动资金也挪了进来,还加了两倍杠杆。
转折点在2016年。一场熔断让账户单日蒸发300万,我盯着跌停的股票,手指抖得按不住鼠标。老王说“这是洗盘,加仓才能摊薄成本”,我像抓住救命稻草,抵押了市区的两套房子,把钱全砸了进去。可市场没给我翻身的机会,账户数字像漏了底的水桶,半年就见了底。
为了“回本”,我开始听小道消息,追题材股,甚至炒起了港股和美股。白天在工厂假装镇定,晚上躲在书房看盘到凌晨,头发一把把掉。有次买了只“重组概念股”,连续七个跌停后被强制平仓,抵押的房子也被银行收了。妻子抱着哭到发抖的儿子,跟我提了离婚。
最疯狂的时候,我借遍了亲戚朋友,甚至动了工厂的原材料款。供应商上门催债那天,我躲在仓库里,听着外面的争吵声,才发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能拍板定夺的老板——工厂因资金链断裂停工,工人走了大半,车间里落满灰尘的机器,像一座座冰冷的墓碑。
2025年春天,我卖掉最后一台设备还清部分债务,手里攥着仅剩的8000块,站在证券营业部门口。十年了,从2000万到负债300多万,从工厂老板到靠打零工糊口,我终于明白老王没说的后半句:股市里的钱来得快,去得更快,它能放大你的贪婪,也能撕碎你所有的体面。
上周路过以前的工厂,新老板正在装修,门口贴着火红的招工启事。阳光刺眼,我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烟盒,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夏天,妻子笑着说“安稳日子最值钱”。原来有些道理,非要摔得头破血流,才能在废墟里捡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