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期举行的国新办“高质量完成‘十四五’规划”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上,自然资源部副部长、中国地质调查局局长许大纯提出了“亚洲锂腰带”的概念,获得广泛关注。
据他介绍,这个“腰带”从东往西横跨了四川、青海、西藏、新疆四个省区,长度达2800公里,在这个重要稀有金属成矿带上,已经找到了多个大型和超大型锂矿。
实际上,“亚洲锂腰带”并非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此前,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资源研究所便通过“战略性新兴产业矿产地质调查”等多个项目,在全国划分出12个锂矿带,并由其首次提出将松潘—甘孜与西昆仑组成同一个巨型锂成矿带,这两大成矿带构成了“亚洲锂腰带”的主体。
上述世界级锂辉石型锂成矿带,累计探明650余万吨,资源潜力超3000万吨,囊括川西甲基卡、新疆大红柳滩等多处超大型锂矿床,其中甲基卡矿田又是中国乃至全球锂辉石资源最集中的地区之一。
狭义上,“亚洲锂腰带”仅仅局限于锂辉石等固体矿,但是围绕其周边省区的盐湖资源同样不可忽视,二者共同构成了国内锂资源的黄金走廊。
“亚洲锂腰带”及其周边资源,也吸引了天齐锂业、紫金矿业这类在全球范围内都极具竞争力的矿业巨头,以及宁德时代等全球电池龙头的布局。
如今,从远在阿里的盐湖到成都周边的锂盐项目,覆盖锂资源开采、冶炼两端的数十、上百个项目,在撬动区域经济发展的同时,也组成了中国锂电的强韧供应链。
强韧锂电供应链
“亚洲锂腰带”的发现,与近几年锂产品战略价值的提升、下游应用领域的不断拓展密切相关。
锂产品价格走势就是最直接的体现。2015年以前,碳酸锂曾经长期维持在4万元/吨附近波动,此后受到2015年至2017年新能源汽车的第一轮爆发带动,碳酸锂一度升至17万元/吨。
2020年下半年开始,新能源汽车需求由政策驱动开始向市场化驱动转变,市场渗透率快速增长,大幅带动了国内对碳酸锂等锂盐产品的需求增长,期间碳酸锂更是一度升至60万元/吨附近。
相关数据也显示,2016年至2024年,国内新能源汽车销量由136.7万辆迅速增长至1286.6万辆,同期国内碳酸锂产量亦由5.34万吨增加至70.1万吨。
“十四五”期间,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渗透率的快速提升,帮助碳酸锂等产品从一个相对小众的原材料,完成了向大宗商品“白色石油”的蜕变。
然而,作为早在2016年便被列为战略矿产的锂,国内资源储备与在产矿山项目却相对欠缺,此前长期依靠外部进口锂辉石,供应链安全存在较大风险。
上述背景下,国内加大对锂矿等战略性矿产的勘查势在必行。
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的推动下,自然资源部中国地质调查局联合各省地勘单位和矿业企业,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找矿集中攻坚行动。
以上纵贯四川、青海等四省区的“亚洲锂腰带”,便是“十四五”期间国内重大找矿成果之一。
根据中国地质调查局官网,从2011年开始,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资源研究所所长、锂等稀有金属勘查学术带头人王登红,通过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锂能源金属矿产基地深部探测技术示范”“松潘-甘孜成锂带锂铍多金属大型资源基地综合调查评价”等多个项目,系统总结了我国锂、铍成矿规律,在全国划分出12个锂矿带和7个铍矿带,首次提出松潘—甘孜与西昆仑组成同一个巨型锂成矿带。
而在这条松潘—甘孜—西昆仑锂矿巨型成矿带,共发现有70余处以锂为主、共(伴)生铍铌钽的稀有金属矿产地。
具体包括,川西甲基卡、雅江县木绒、金川县李家沟、马尔康市党坝和新疆大红柳滩等5处Li2O资源量大于50万吨的超大型锂矿床,以及11处大型锂矿、7处中型锂矿床、2处中型铍矿床和一系列小型锂、铍、铌钽等稀有金属矿床。
甲基卡矿田,是中国乃至全球锂辉石资源最集中的地区之一,由134号脉锂矿、麦基坦X03锂矿、雅江措拉锂矿、德扯弄巴锂矿等六大核心矿床构成。
其中,134号脉锂矿是目前亚洲范围内规模最大的在产矿产,麦基坦X03锂矿则是目前亚洲最大的伟晶岩型锂辉石矿区,具备储量大、品位高等特点,平均品位1.5%,后续随着勘探深入其储量有望进一步提升。
“亚洲锂腰带”与内蒙古、湖南等地取得的找矿突破,使得我国锂矿储量全球占比由6%提升至16.5%,排名从第六位跃升至第二位。
撬动区域经济发展
过去几年,锂资源撬动区域经济发展方面的作用也不容忽视。
今年6月,自然资源部召开的贯彻实施新矿产资源法新闻通气会上,曾经对湖南临武鸡脚山矿区锂矿等找矿成果进行介绍。
地理位置虽然不在“亚洲锂腰带”上,但当地探索出的“资源换产业”发展路径值得借鉴。
2022年8月,湖南临武县成立推进新能源锂电池产业发展工作专班,下设统筹协调、资源整合、招商引资、驻企服务、征地拆迁5个专组。
同年12月,当地在引入上海安能工建矿业集团、内蒙古大中矿业后,临武县再次与鞍重股份达成合作。
根据双方合作条款,临武县政府将支持鞍重股份项目,申报纳入省重点建设项目,支持该项目依法享受各级政府优惠政策,尽快完成办理采矿权证、安全许可证等证照办理手续。
鞍重股份则承诺,按照全产业链“上游引下游、下游配上游”的原则,根据项目进度推进电池企业与含锂多金属矿产资源采、选、冶设施同步设计、施工、建设。
后续,随着更多锂资源的勘查、矿业权的出让与采选项目的落地,也将为“亚洲锂腰带”及其周边区域经济发展带来更多帮助。
比如前述马尔康党坝锂矿,探矿权和采矿权归属于国城矿业参股子公司马尔康金鑫矿业。
2023年7月,国城矿业为“为助力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地区经济发展,积极参与建设成渝双城经济圈,大力推进公司新能源产业布局”,公司将其注册地由重庆市涪陵区迁入马尔康市,当地由此诞生首家上市公司。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自然资源厅今年7月转发的报道指出,针对南疆资源富集但开发滞后的现状,新疆实施“一县一策”精准支持政策。2024-2025年,新疆财政投入超50%倾斜在南疆地区,重点支持喀什、和田等地区的矿产资源勘查开发。
在喀什地区,通过锂矿勘查带动当地就业超2000人,相关产业链的项目投资累计超30亿元,实现了资源开发与民生改善的双赢。
作为亚洲最主要的锂矿集中地,“亚洲锂腰带”所涉及的省区也吸引了诸多全球性龙头争相布局。
比如川西几大核心锂矿的开发主体,囊括了全球最大的电池生产企业宁德时代,与早已跻身全球锂行业“核心圈层”的锂业龙头天齐锂业。
青海、西藏的盐湖开发企业,则云集了组建不久的中国盐湖集团,全球铜、金行业的头部企业紫金矿业,与全球最大的钢铁企业宝武集团。
以上行业龙头普遍是各自领域的“链主”企业,所能撬动的产业资源无疑也非常可观,后续随着更多锂矿项目的获批、建设与产能释放,也将为各自区域带来更多的经济新增量。
一体化、规模化、纵深化
2023以来,伴随着锂价的高位回落,锂盐企业向矿、盐“一体化”转型的趋势尤为明显,中矿资源、盛新锂能、雅化集团等均是如此。
这类企业,一方面通过海外收购锂矿资产的方式,另一方面也在积极谋求国内资源的布局,构建国内、国外的双重原料供应体系。
“亚洲锂腰带”的发现,在为上述企业提供更多选择的同时,也对国内锂盐企业整体竞争力的提升带来了不小帮助。
以上述雅江木绒锂矿为例,该矿山为亚洲规模最大的硬岩型单体锂矿,2024年盛新锂能便通过旗下控股子公司取得了该矿山的采矿许可证。
今年上半年,木绒锂矿的采选尾工程项目已取得建设项目用地预审与选址意见书,并获得四川省发改委的核准批复。后续随着上述项目的建设、产能释放,盛新锂能原料自给率与成本水平均有望获得进一步优化。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锂盐原料类型多样,但是当前国内依旧以锂辉石为主。
以今年8月为例,根据SMM统计,当月国内碳酸锂产量为8.52万吨,其中原料为锂辉石的产量达到5.33万吨,锂云母和盐湖卤水产量分别为1.37万吨和1.1万吨。
未来,随着“亚洲锂腰带”相关锂辉石矿山项目的逐步开发,也将在澳洲矿、非洲矿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国内锂盐企业的原料来源渠道。
而除了“亚洲锂腰带”所涉及的锂辉石矿山,其沿线的资源开发还呈现出了规模化、纵深化等特点。
比如今年2月正式揭牌的中国盐湖集团,下辖青海盐湖工业股份有限公司、青海汇信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五矿盐湖有限公司3家企业。
今年下半年随着青海汇信、盐湖股份新产能的投放,中国盐湖集团碳酸锂总产能将超过11万吨。
另据中国盐湖集团“三步走”战略,“到2030年形成1000万吨/年钾肥、20万吨/年锂盐、3万吨以上/年镁及镁基材料产能。”未来,该扩产目标一旦完成,中国盐湖集团将成为全球最大的盐湖生产企业之一。
此外,鲜有企业介入的偏远地区,近几年资源开发也取得了一些进展。
比如远在西藏阿里的改则县,当地拥有拉果错、麻米错、吉布茶卡三个盐湖锂矿,今年7月麻米错的采矿权已经正式获得西藏自治区自然资源厅批准,该项目一期工程为5万吨/年碳酸锂,建成并达产后可能会启动5万-8万吨/年二期项目建设。
未来,随着“亚洲锂腰带”及其周边资源开发的推进,与国内企业在澳洲、南美洲与非洲等海外国家的资源布局,也将共同为中国新能源产业构建起坚实的双重资源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