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 陶知闲
德方纳米（300769.SZ）的“老船长”正在弃船。
曾掌舵六年的前任董事长吉学文，突然宣布减持832万股（占总股本3%）。更早前，德方纳米董事、高级管理人员唐文华已完成13.28万股减持。
内部人的“撤退”背后，是德方纳米令人担忧的财务数据。2024年，公司毛利率跌穿盈亏线至-4.64%，相当于每销售100元产品倒贴4.6元；全年计提资产减值损失6.7亿元，超过当年营收的8%。此外，公司净资产的93.44%已提供担保。
越生产越亏损
德方纳米在磷酸铁锂正极材料行业市占率维持在20%左右，位居行业第二。但近年来，整个磷酸铁锂正极材料行业都陷入了生产悖论，越生产越亏损。
“现在就想着不亏，”华东材料供应商郭雁对界面新闻透露，“行业平均成本6万元/吨，成交价在5万多，生产一吨亏几千，停工亏设备折旧，横竖都是亏。”
行业数据印证了这场周期的亏损。凭借成本优势和技术进步，磷酸铁锂成为了整个动力电池及储能领域的主力军，2020年至2022年经历了高增长。根据GGII统计，2023年磷酸铁锂动力电池在中国动力电池出货量占比达71%。根据高工锂电数据，2024 年中国正极材料出货量335万吨，同比增长35%，其中磷酸铁锂材料出货246万吨，同比增长49%，占正极材料总出货量比例近74%。
装车方面，根据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发布的数据，2024 年磷酸铁锂动力电池累计装车量409.0GWh，占总装车量的74.6%，同比增长56.7%。
动力电池赛道的火热吸引了众多企业跨界布局，巨额投资和政策利好共同推高了产业热度，产能随之飙升，供需关系快速反转，行业迅速从短缺转向过剩。特别是在2021至2022年，包括磷酸铁锂老玩家、磷化工及钛白粉跨界者以及三元材料企业在内的各路力量大举扩产。当这些新产能在2023年陆续投产后，市场陷入激烈竞争，产能过剩成为显著挑战。
EVTank报告显示，2023年底全行业产能达341.7万吨，产能利用率不足50%。但行业内卷式扩张还在继续。磷化工巨头云图控股（002539.SZ）35万吨磷酸铁项目投产，钛白粉龙头中核钛白（002145.SZ）与宁德时代合建50万吨产能，连汽车零部件商富临精工（300432.SZ）都通过收购跨界参战。
德方纳米2024年的6.7亿元资产减值计提，恰是这场过剩危机的注脚。其中计提存货跌价损失4.37亿元，长期资产减值损失2.32亿元（其中固定资产减值损失1.26亿元，在建工程减值损失1.06亿元）。
当经营失血遇上扩张的无奈，德方纳米走上了借贷的不归路。截至2025年6月底，公司及子公司实际担保余额高达51.82亿元，占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93.44%，这意味着公司净资产几乎全部质押。
此外，截至3月底，德方纳米资产负债率已高达61.71%，创出上市以来第三高；流动比率和速动比率双双低于1，分别为0.94和0.82，偿债压力较大。注册会计师李磊对界面新闻表示“流动比率低于1意味着公司短期偿债能力不足”。
77%产能利用率下的扩张
当行业深陷亏损泥潭时，德方纳米仍在加码14.88万吨新产能，这相当于现有产能的48.6%。
德方纳米2022年产能为20.41万吨，利用率达90.88%。2023年，随着公司产能逐步释放，29.51万吨的产能之下产能利用率已下滑至约70%，下降约20个百分点。公司现有产能30.63万吨，2024年产能利用率77.27%。
数据来源：公司公告、界面新闻研究部
更残酷的是供需剪刀差持续扩大。根据东吴证券及鑫椤锂电预测，2025年磷酸铁锂正极材料需求约为247.4万吨，供给可能达到361.2万吨，过剩113.8万吨,这足够吞噬整个行业半年的产量。
作为市占率20%的行业老二，德方纳米的护城河并不高。从毛利率看，2023年只有0.19%，今年一季度则为0.3%，2024年更是下跌至-4.64%。
数据来源：公司公告、界面新闻研究部
李磊告诉界面新闻，“毛利率为负数是一个异常现象，意味着公司产品销售价格无法覆盖直接生产成本。主要原因在于面对行业内激烈的竞争，公司为抢占市场份额，采取低价策略。行业产能过剩，供需失衡导致价格下跌，由此资产贬值也是毛利率为负的主要原因。”
行业方面，磷化工企业川发龙蟒（002312.SZ）依托四川磷矿资源，与中创新航合作建设年产10万吨LFP项目，该项目已于2023年投产；另一家磷化工企业云图控股在湖北建设35万吨磷酸铁及配套项目，于2024年逐步投产；钛白粉企业中核钛白与宁德时代（300750.SZ）合作，分期建设年产50万吨的磷酸铁锂项目；原汽车零部件企业富临精工收购湖南升华科技后转型LFP材料，签下宁德时代42万吨磷酸铁锂销售大单。
由于竞争者增加，2023年磷酸铁锂市场集中度有所下降，高工锂电数据显示，2023年TOP5的市场占有率为64.3%，相对于2022年的70%，行业集中度下降超过5个百分点。过剩正吞噬所有人的利润。
“技术的溢价在成本面前不堪一击。” 郭雁表示，“而头部材料厂为保现金流，含泪接亏本订单并非偶然。”
德方纳米的亏损还在继续。2024年公司营业收入76.13亿元，同比减少55.15%；归属净亏损13.38亿元，上年同期净亏损16.36亿元。2025年一季度，公司主营收入20.04亿元，同比上升5.9%；归母净利润则继续亏损1.67亿元。
